中国如何消除枭龙战机出口难 解决发动机不靠俄

许愿

在兴都库什的雪山上，纯蓝的天空是难以形容地明净。洁白的波音747雍容地飞行着，四台普拉特·惠特尼PW4056涡扇发动机沉闷的巨响似乎在试图唤醒山中沉睡的巨神。渐渐地，八台克里莫夫RD93涡扇发动机更加高亢的轰鸣加入了。蓝天上，八架空星月涂装的战斗机轻盈地靠上来，与红凤涂装的波音组成雁行队形，这是巴基斯坦空军在为到访的习近平主席的专机护航。

　　这是八架JF-17“雷电”战斗机，在中国称为FC-1“枭龙”。这是中国与巴基斯坦联合研制的轻型战斗机，采用常规的有尾截梢三角翼布局，单座单发，空空、空地兼优。巴基斯坦空军认为，“雷电”的性能接近巴基斯坦已经装备的F-16C Block 52+，超过原有但经过升级的F-16A Block 15MLU，而成本大大降低。最重要的是，“雷电”的飞机和武器不受美国制裁的影响，对保障巴基斯坦国家安全和主权独立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巴基斯坦空军用紧贴F-16之后的-17的编号凸显重视，JF则指联合研制的战斗机。“雷电”现在作为F-16的补充，未来可能与计划引进的中国歼-10配合。

　　“雷电”是从“超7”开始的。歼-6不仅在很长时间里是中国空军“歼-6万岁”思想的主角，也是巴基斯坦空军的主力。巴基斯坦空军受英国影响，长期使用英美飞机，但在1965年第二次印巴战争后受到西方禁运影响，转向接受中国军援。中国不仅军援歼-6战斗机，还帮助巴基斯坦空军在卡姆拉建立了大修厂，使巴基斯坦建立了航空工业的雏形。这也是巴中全天候伙伴关系的开始。

　　歼-6之后还有以歼-6为基础的强-5，当然更有歼-7。这些飞机在巴基斯坦空军的使用中得到好评，甚至不断有传说，巴基斯坦飞行员在训练和演习中飞出使得中国飞行员眼镜掉碎一地的动作，使得中国空军对以为知根知底的手中装备刮目相看，受益匪浅。顺便说一句，美国空军和战斗机发展在更大程度上受到盟国影响，这不仅有美国盟国空军使用水平普遍更高的因素，更与盟国数量众多有关。尽管盟国空军在训练和战术上深受美国空军影响，各国空军的历史、体制、训练、战术思想、威胁水平、战场特点都有不同，有点实力、传统和自尊的盟国空军都不会全盘照搬，而是加入自己的特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形成友好竞争，最终在有些方面超过美国空军。以色列在这方面是一个典范。这种多样化回馈到美国，形成良性互动。
中国从军援中的得益不仅包括飞行员训练和战斗机性能包线的拓展，还包括航空和武器技术。巴基斯坦获得西方技术毕竟比中国容易得多，完整的战斗机由于政治或者负担能力原因而不可得的话，个别航电和机载武器还是可以的。在为巴基斯坦歼-6配装法国“魔术”空空导弹、为歼-7配装英国平视显示器和其他项目中，长期处于闭塞之中的中国航空工业得以一窥世界先进水平，增长了内秀。

　　但进入80年代后，以米格-21为基础的歼-7也已经老旧，中国空军和巴基斯坦空军都急需研制替代，这就是“超-7”的开始。这段历史已经为人所熟知，无需多述。这也是一个历史性的时代。中国经济进入超速发展的时代，中国空军对于主力战斗机的期望也从国土防空为主的轻型战斗机转向攻防兼备的中型甚至重型战斗机，“超-7”最终与中国空军错肩而过。但这不代表“超-7”与时代错肩而过，“超-7”依然符合巴基斯坦对周边军事压力和本国负担能力的定位。巴基斯坦核试验后。尚未交付的F-16遭到美国禁运，“超-7”研发具有了新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即使在反恐战争后美国恢复交付F-16，“超-7”依然作为与F-16的高低搭配而大力研制，最终发展成“雷电”。但“雷电”对巴基斯坦的意义远远超过简单的战斗机换装，而是带来一个独特的地缘战略和国家发展的机缘。

　　实事求是地说，“雷电”的研制在技术上大体由中国包揽了下来，但巴基斯坦空军在技术性能和武器系统要求制定上提供了重要输入。由于中国空军后来退出，巴基斯坦空军的要求实际上主导了“雷电”的设计，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对于中小国家来说，量身订造战斗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这不仅提供了一架切实考虑自身需要的战斗机，更提供了一个在高层次上从自己国家角度出发全面深入思考空中战争和国防经济的机会。这与被动接受国际市场上的现有选择具有本质的不同。这样的思考不仅使“雷电”受益，更可能是巴基斯坦系统打造国防工业的起点。
不少国家都有打造自主国防工业的雄心甚至具体动作，投资的力度和到位更是和决心成正比，但成功的不多。究其原因，国防工业是一个体系，不仅涉及相关技术和产业，更涉及一般工业基础。不在水里游一游的话，难知深浅，对于可能的瓶颈更难预计和有所准备。但国小力薄，呛水之后的死去活来常常是不可承受之重。中国走过来了。巴基斯坦不仅受益于中国经验，还有机会审视自己的选择。巴基斯坦国防科技与工业成就是一个未来时的问题，有很多不定因素，但“雷电”带来的系统思维和风险管理观念无疑将指引发展的道路。

　　在更加具体的层面上，巴基斯坦空军在升级改装方面也具有更大的主动性。巴基斯坦空军依然在寻求与西方技术的整合，包括多种雷达，如意大利伽利略GrifoS7、法国汤姆逊-CSFRC400(幻影F-1上RDY-2的变型)，甚至英国SELEX“雌狐500E”主动电扫雷达，也有意采用法国MBDA“米卡”中程空空导弹和南非丹奈儿A-Darter近程空空导弹。作为“雷电”的合作研制和出资方，巴基斯坦无疑在接触各层次设计数据和推动技术整合方面具有有利条件，比直接购买现货战斗机的一般用户具有多得多的主动性。

　　伊朗有用美国F-5战斗机改装研发新型战斗机的先例，但到底是翻新改装还是全新制造并无定论，在技术水平上也大大落后于时代。“雷电”可算是第一架“伊斯兰战斗机”。在中国援建的卡姆拉飞机厂，巴基斯坦已经开始组装“雷电”。这是巴基斯坦的顶级制造业，而且其成果高度可见，对提升民族信心具有极大意义。中国人很难忘记两弹一星对提高中国民族自尊心的作用，“雷电”对巴基斯坦也一样。更重要的是，印度是巴基斯坦永恒的对手。与“雷电”差不多时候启动的印度“光辉”(也称LCA)战斗机在初始设计理念上更先进，也聚集了在纸面上直指世界先进水平的航电、系统和武器，但到现在甚至可预见的将来都还在“即将形成战斗力”，而“雷电”的Block 1生产已经完成，Block 2生产已经启动，第一架Block 2在2月19日首飞。
　Block 1是基本型，可以发射中国PL-5EII红外制导近程空空导弹和SD-10主动雷达制导中程空空导弹，在对海对地攻击方面则有C-802A反舰导弹和各种制导炸弹。Block 1有58%在巴基斯坦制造，首批50架的组装已经完成。Block 2增加复合材料的使用量，减轻机体重量，并具有空中加油能力，航电得到升级，挂载能力有所增加，具有数据链和自卫电子战系统。Block 2的生产在2013年12月18日开始，预计延续到2018年，届时Block 3的生产启动。Block 3计划采用主动电扫雷达，还可能采用新的发动机，但不清楚是否为中国新研制的WS13“天山”，其增推型号有望达到100kN的加力推力，比RD93的84.5kN增加18%，使得“雷电”的最大起飞重量和空战机动性显著增加，最大速度有望达到M2.0。巴基斯坦空军宣称，“雷电”的总订购量将达到150-200架。

　　“雷电”的低成本和适度优化的性能(尤其是适度牺牲航程与载弹量以换取更好机动性这样的针对性取舍)对于很多负担能力不足的中小国家具有难以抵御的诱惑力，美欧、俄罗斯之外的第三选择也在国际政治中具有独特的吸引力。二手F-16尽管在成本和性能上不乏吸引人的地方，但剩余寿命有限和迅速攀升的“养老”开支使得较低的采购成本迅速被抵消，这还不算高得多的日常运作开支和挥之不去的美国制裁影响。近年来“雷电”在外销市场上不断引起浓厚兴趣，一旦中国解决国产先进中推发动机，消除俄罗斯发动机供应的不定因素后，兴趣只会进一步增加。

　　由于“雷电”的独特身世、设计起点和开放架构，“雷电”既可以独立使用，也具有天然的与美欧、俄罗斯和中国体制空中作战体系配合使用的优势。“雷电”已经和F-16一起整合进入巴基斯坦空军，中国引进、改进生产苏-27/歼-11的经验使得“雷电”与俄罗斯体系的整合没有悬念，与本来就兼收并蓄的中国体系的整合更是不言自明的事情。这对大量中小国家非常重要，尤其是有点追求的中小国家。比如说，斯里兰卡这样的小国没有严峻的安全压力，也不需要很大的航程，“雷电”是现役歼-7的理想替代。另一方面，埃及已经装备大量F-16，现在转向订购法国“阵风”，进一步订购“雷电”不仅可以在数量上替代寿命到期的F-16，与“阵风”形成高低搭配，也便于在很长的过渡时期里与F-16和“阵风”三边整合。
“伊斯兰战斗机”的成功提高巴基斯坦在伊斯兰世界和更广义的第三世界里的威望，提高巴基斯坦民族自尊心，增强民族凝聚力。巴基斯坦是印巴分治的结果，巴基斯坦不是自然形成的统一民族，巴基斯坦甚至不是一个地理名词。在乌尔都语和波斯语里，Pakistan有“纯净之地”的意思，但巴基斯坦的国名其实是一个合成词，“纯净之地”只是刻意的双关。在30年代，英属印度(包括现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缅甸、斯里兰卡等)的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甘地成为印度教族群的领袖，真纳成为穆斯林族群的领袖，昂山则成为缅甸这边的独立领袖。穆斯林独立运动中有人提出Pakstan的概念，其中P指旁遮普，A指阿富汗尼亚(即西北边境地区，与阿富汗接壤)，K指克什米尔，S指信德，TAN则指卑路支斯坦(简称卑路支)，这是英属印度西部的穆斯林聚居区。为了发音上的便利，加入了“i”，成为Pakistan。这就是现代巴基斯坦的由来。也正因为这样的历史，巴基斯坦缺乏全民认同的共同历史和民族凝聚力，如今的卑路支独立和西北边境的塔利班问题都与此有关。

　　巴基斯坦是世界上人口最多、最重要的伊斯兰国家之一。近年来，巴基斯坦国内政治危机四伏，发展道路坎坷，伊斯兰极端主义是一个重要因素。伊斯兰教是值得尊敬的宗教，穆斯林的荣誉感和忠诚是有名的，历史上伊斯兰文化有过辉煌成就，鼎盛时代实际上是相当宽容和进步的，需要反对的是谋求政教合一和极端排他的伊斯兰极端主义，而不是伊斯兰教。对于巴基斯坦，发展经济，推动世俗化，这是保持伊斯兰性而去极端化的必由之路，这也是强化民族凝聚力的必由之路。独立以来，巴基斯坦在经济、军事上都一直处于下风，“雷电”是少有的巴基斯坦领先于印度的例子，成功打造的话，可以成为巴基斯坦高科技的旗帜，点燃世俗化发展的火炬。

　　在国际上，稳定、健康发展的巴基斯坦是符合中国利益的。这不仅是一路一带的重要通道，作为毗邻中国西北的穆斯林邻国，巴基斯坦的去极端化是中国西北稳定的重要保障。放远一点，作为最大的伊斯兰国家之一，巴基斯坦本来就在伊斯兰世界有很大影响，在中国支持下实现的经济发展、政治稳定和“雷电”这样的高科技进一步强化巴基斯坦的这种影响，这也是符合中国利益的。一路一带是未来中国发展的基石，这不仅是经济增长点，也是国际安全环境的必须。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大经验就是“发展是硬道理”，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贸易强国。中国在与发达国家的贸易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发达国家市场稳定、饱和，中国急需开拓新的市场。但一带一路又不是简单的开拓市场和经济利益，这是在打造经济上互利、政治上互容的新型国际秩序。

　　从工业革命、地理大发现开始，欧洲文明主导世界，美国是欧洲文明的延续。欧洲文明的勃兴开始于文艺复兴，而文艺复兴最重要的影响在于政教分离和思想启蒙，由此而来的理性主义是现在科学技术爆发性发展的基础。但欧洲文明具有明显的唯我独尊色彩，传教性、征服性和排他性强烈，到处引起文明冲突，遗患遍地。中国的和平崛起不仅包括经济上的互利共赢，还包括政治上的多元共存，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国际秩序中的政教分离。一带一路是和平崛起的重要载体，而“雷电”则是一带一路上的一座丰碑。(作者署名：空军之翼/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