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派还是IS：俄军叙利亚空袭炸的到底是谁

许愿

九月开始，西方注意到，俄罗斯开始向叙利亚运送装备和人员。西方表示关注，但始终不太清楚俄罗斯的意图。俄罗斯当然也不屑解释。9月21日，西方报导，俄罗斯突然向拉塔基亚的空军基地派驻28架战斗机和战斗轰炸机，消息来源还表明，俄罗斯另有20架各型直升机也进驻拉塔基亚。拉塔基亚是叙利亚在地中海边的重要军港，这也是俄罗斯在叙利亚的主要基地，甚至可算如今俄罗斯在海外唯一的重要基地。西方猜想，俄罗斯的动作可能是要保卫基地，确保俄罗斯在东地中海的立脚点。西方没有悬念地再一次低估了普京。10月1日媒体纷纷报导，俄罗斯对叙利亚ISIS目标发动了20多次空袭，但西方的指责接踵而至。

　　出其不意、兵贵神速是俄罗斯军事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条，俄罗斯再次实践了这一军事原则。一夜之间，28架固定翼作战飞机和20架直升机好像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另外，空军基地也出现了至少一个炮兵阵地。拉塔基亚离反政府武装控制地区只有40来公里，俄罗斯没有把安全统统交给阿萨德的军队。另外，现在还不清楚俄罗斯进驻飞机的具体类型，根据卫星照片，估计包括一些苏-30。反政府武装和ISIS没有空中力量，但俄罗斯飞机和美国、北约飞机在空中遭遇是十分可能的，俄罗斯可没有裸奔的想法。苏-30SM是俄罗斯版的苏-30MKI，空空、空地兼优，也有可能是这个。苏-25是阿富汗战争的老将了，经过多次升级，依然是对地攻击的利器。苏-25和同时代的美国A-10不一样，不是反坦克专业户，也擅长反游击、反步兵和用作战斗轰炸机，不仅火力强大，而且具有坚固的装甲，适合低空低速搜索、攻击。这是叙利亚战场最适合的作战飞机。可能还有苏-24，这是重型战斗轰炸机。俄罗斯部署的直升机估计包括米-24和米-17，前者用于对地攻击和基地守卫，并配合后者担任跳伞飞行员的搜救，后者也用于一般用处。

　　俄罗斯的部署只有中等规模，但搭配均匀，威力强大，在时机上更是微妙。叙利亚内战已经演变成三方混战。阿萨德方面从最初的节节败退转势，不仅稳定了阵脚，还有所反击。ISIS继续攻城略地。最“没出息”的还数西方支持的反对派，既打不破阿萨德的坚强抵抗，又挡不住ISIS的凌厉攻势，大好形势不再。西方在空袭支援库尔德人武装抵抗ISIS方面没有太大顾忌，但在支援反对派进攻阿萨德方面还是束手束脚，不想卷入与阿萨德的直接军事冲突，也担心没有了阿萨德的叙利亚会彻底掉入ISIS手里。连西方都对反对派武装没有信心。美国军方公开承认，美国训练和援助的几千反对派武装只有几支零星部队还在战斗，大部分已经瓦解了。说起来，阿萨德没有进一步从反对派手里夺回底盘，有可能是出于战略考虑，不敢过分拉长自己的战线，更不想把自己推到与ISIS战斗的第一线，让反对派与ISIS互耗岂不更好？可能部分出于这个目的，叙军实力最强的戈兰高地竟然也落到反对派手里，让反对派和以色列去纠缠。以色列不敢招惹反对派，反对派更不敢在以色列方向防水，阿萨德乐得节约兵力，收缩防线。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方时不时有开辟叙利亚禁飞区的呼声。反对派与ISIS没有空中力量，禁飞区的对象不言而喻。阿萨德的空军既不算太活跃，也不算不活跃。阿萨德的空军并没有能力摆平地面的战斗，连世界第一强大的美国空军都没有这个能力。但阿萨德的飞机(包括直升机)是不是丢几个炸弹，尤其是令反对派闻风胆颤的油桶炸弹，弄得反对派很郁闷。禁飞区只是第一步。如果阿萨德接受了禁飞区，接下来他的生存空间就越来越小；如果不接受，那就要直接与西方空军对抗了。他没有这个本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俄罗斯的意外行动就不意外了。ISIS是全世界的共同敌人，西方至少在口头上还是高唱联合打击ISIS的高调的。俄罗斯正好顺坡骑驴，“咱们也来参加打ISIS，我们也为终止叙利亚内战和终止叙利亚难民危机添砖加瓦”，西方连阻止都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另一方面，美国和欧洲还在动阿萨德下台的脑筋，俄罗斯出兵则强力展示了自己的立场：“叙利亚的总统要由叙利亚人决定”，事实上是由俄罗斯帮阿萨德决定。与科索沃战争中叶利钦派伞兵突占普利斯蒂娜机场的行动相比，普京的叙利亚空袭更加高明，而更加有实效。

　　普京刚在纽约联合国大会后的会谈中与奥巴马见面，据说两人达成协议，双方将就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沟通。毋庸讳言，两家各怀鬼胎，谁都不会对这个沟通太当回事。但美国还是大吃一惊：俄罗斯竟然是这样理解“沟通”的。在叙利亚空袭前60分钟，俄罗斯驻巴格达的武官通知美国武官，有要事相告。俄罗斯武官马上登门拜访，通知美国武官，俄罗斯将在60分钟后发动空袭，美国飞机要撤出叙利亚空域，美国人员要撤离战场。大吃一惊的美国武官马上通报华盛顿，实际上在叙利亚战区的美军单位到底得到多少预警时间，只有天知道。当然，没有发生误击，至少没有公开的报导。

　　俄罗斯的行动造成几个很大的问题：

　　1、俄罗斯的空袭目标既没有通报美国，更没有得到美国的“批准”。美国现在说俄罗斯空袭的都是反对派的地盘，这可能是事实，但考虑到叙利亚战场的不定性，天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家的。对于俄罗斯来说，反正不是阿萨德的，打！俄罗斯没有公开在军事上打击反对派，旗号依然是打击ISIS。问题是，谁规定A是ISIS而B不是？俄罗斯可以而且事实上就是完全不理会西方对于ISIS目标的定义，“我说谁是ISIS，谁就是。打！”俄罗斯的军事打击给本来就困难重重的反对派武装增加了更大的困难，而美国连供应“针刺”肩射防空导弹的胃口都没有，天知道能有几枚留在真正的反对派武装手里，其余不流入ISIS？对于阿萨德来说，“恢复国土”已经不可能，分治的永久化才是最现实的，俄罗斯这算帮上忙了。

　　2、俄罗斯的空中行动不与美国协调，对美国空军的行动造成巨大困扰。本来在叙利亚空中具有接近100%的行动自由(阿萨德的空军和防空看到美国飞机一点动作都没有，不给美国任何借口)，现在要是在空中碰上俄罗斯战斗机，连空中避撞都不好协调。但让出叙利亚的天空又是不可思议的，怎么办呢？想必五角大楼正在集体狂挠头。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俄罗斯在拉塔基亚部署了S-300防空导弹，但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俄罗斯的军事条令不容许这样的空军部署没有防空导弹的保护。S-300PMU2的射程达到200公里，覆盖了叙利亚大部分地区。要是和大马士革的S-300PMU2交叉覆盖，这叫美国空军还怎么行动？不压制，那就等于在刀林里裸奔；压制，那就直接对俄罗斯开战了。值得吗？俄罗斯在克里米亚挑战美国一把，那把火是烧在屁股底下，这一次火直接烧到鼻子底下了，怎么办？

　　3、美国特种部队(不管是现役的还是退役后CIA雇佣的)有一定数量在叙利亚境内伴随反对派武装的活动，这是公开的秘密。遇到俄罗斯飞机轰炸时，这是坐视不管呢，还是调集空中力量反支援？怎么支援法呢，把俄罗斯飞机打下来？以什么理由？

　　4、俄罗斯飞机和电子侦听、雷达堂而皇之部署在拉塔基亚，一点不用像阿萨德一样缩手缩脚，雷达开得大大的，电子侦听耳朵伸得长长的，美国空军、海军的活动和飞机、武器特性看的清清楚楚，连赶都没法赶，压制更不可能。怎么办？没有硝烟的电子战场可以打得火热，一来俄罗斯正好切磋切磋，二来谁知道擦枪走火的界限在哪里？如何界定这只是“无害”的干扰和压制，而不是突然袭击的先头行动？
5、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也使得俄罗斯向叙利亚运送物资和军火有了正当理由。阻止俄罗斯向阿萨德运送军火是一回事，阻止俄罗斯向正在与ISIS战斗的俄罗斯作战部队运送军火就是另一回事了。

　　俄罗斯的行动肯定是冒很大风险的，但俄罗斯也有相当的信心：反对派不敢拿俄罗斯军队怎么样。要是ISIS来了呢？那更名正言顺了，本来就是来打ISIS的。俄罗斯这种有恃无恐在埃及、以色列的相持战期间也有过，苏联飞行员驾驶埃及的米格-21侵入西奈空域，弄得以色列很郁闷。但以色列也来了一个出其不意，出硬手打掉了入侵的米格，苏联知趣退缩了。但反对派武装连阿萨德都搞不定，估计难搞定俄罗斯的精锐驻军(要是拉塔基亚派驻个把营级伞兵、陆战队或者Spetznaz特种部队，那将一点也不奇怪)。

　　与美国媒体常常指责的不一样，普京到现在为止，看似不合情理的行动都有强力理由，而且普京对后路的计算很周密，不大做有头无尾的事情。但普京对叙利亚的下一步是什么打算呢？这只有普京知道。（来源：空军之翼）